金默玉说,她这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有两件,一件是没有去香港,一件是在监狱中没有陷害过任何一个好人。
金默玉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,轻巧得没一点声音。已经是88岁的老人,依然喜欢穿雪白的套装,手指像少女一样纤长,手背光滑,指甲精心地修过了,涂着透明的指甲油,要对着光,才能看到一抹淡淡的银红。
她看着自己的手:“在农场劳动的时候,本来以为,这双手完了。没想到,居然没有变形。”然后她望着你笑一笑,眼睛是许多老人都失去了的明亮。
她说一口悦耳的京腔,喜欢用“……极了”做结语,是老北京才有的那种清扬婉转的音调。嗓音有点沙哑,问她是不是天气太冷有点感冒,她笑笑:“不是的,是在农场劳动的时候,坏了嗓子。”语气平静坦然,就像70年前,在东北,日本人要她去照良民证上的照片,她说:“我不去,我要睡觉。”
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
金默玉出生的时候,父亲肃亲王善耆已经在东北流亡6年了,他给这个最小的格格起名叫显琦——一块宝玉。
金默玉没有赶上肃王府的鼎盛年代。那时候北京有一句话:“恭王府的房子,豫王府的墙,肃王府的银子用斗量。”传说当年由于银子太多,每年肃王府都要晒银子,怕银子发霉。肃王悠闲地坐在屋子里喝茶,对管家说:“去,查查,银子少没少。”管家出去点点,回报说:“没少”。肃王点点头:“再晒。”第二天,肃王又对管家说:“去,查查银子少没少。”管家又出去点点,回报:“没少。”肃王再点点头:“再晒。”如是几番,管家领悟过来,带着几个管事的,一人撮了一簸箕银子带回家去,回头禀报:“银子少了。”肃王点点头:“那收起来吧。”那应该是八国联军进北京之前的事情了。那一年,出逃的善耆奉命回京与各国军队谈判,回到东交民巷那所200年传下来的肃王府时,他被通知:这里已经是日本使馆了。就这样,肃王府从东交民巷搬到了东四十四条。
父亲去世的时候,金默玉刚4岁。肃王的风光大葬,一直到金默玉成年,依然被旅顺人津津乐道,那是一个王爷的葬礼:灵柩的颜色是鲜红的,棺木是坚硬的金丝楠木;从肃王即位的那一年开始,这灵柩就早早地预备下了,每年上漆一次。送葬的队伍很长,按照规定,抬灵柩的人要64人,加上路上换班的那套人马,一共128人。队列的最前面是如海的“金山”、“银山”、“马”、“车”;为了赶制这些供品,旅顺所有纸店里的存货都被抢购一空。送葬的亲友多达数百,由于队伍过长,从旅顺家中赶到火车站整整用了一天时间。灵柩用火车经奉天、山海关到达北京,袁世凯亲自在车站迎接。送灵的时候,撒的纸钱多得把路面都埋住了,街上挤满了拣纸钱的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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