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穷困少年到“塑胶花大王”,从地产大亨到救市的白衣骑士,从超人到新经济的领袖,从管理大师到传媒高科技弄潮儿……李嘉诚的路还在继续,他几乎一直在捕捉先机,发出时代的先声。在一个行业、一个产业、一种潮流里领先,从小到大,从夕阳产业到高科技产业,到后来,跨产业、行业、领域,由经济到文化传媒到政府公共领域,他总能占据主动,引导前行;这位以资本为对象的战略大师一生学习不辍,敢于尝试新的未曾接触的领域。他对产业趋势的判断和市场时机的把握非常准确,从塑胶花到房地产,再到石油、电视以及当前对数码港、中药港计划的热衷,每次都不仅适应产业趋势的变迁,而且推动了社会的潮流。到后来,李嘉诚不仅富可敌国,而且与一个地区的经济、民生和社会发展有了难解的联系。我们传统文化中的那种知足、守常、中和、自给也在李嘉诚这里得到超越,用学者们的话说,他是跃进到现代化的永无止境的变动之中。
李嘉诚浓缩了一个地区、一个民族、上百年、几代人的历史,一穷二白到发达的进化历史。这种跨度之大在历史上是罕有的。
他是否一步步地失去了平常心?
五
街头推销少年,诚实而腼腆。加工塑胶花企业家,勤奋、机灵、信用。所有这些,还在人们的理解范围内,还是平常心所能把握的。
可是到了地产中“人弃我收”,到了要挑战置地,要投资汕头大学,要弄潮新经济,70高龄了还难得半日闲,李嘉诚的生活和内心已超乎了寻常人的理解,已非寻常人所能探视和把握了。尤其在擅以名利富贵来揣度人的传统眼光看来(今日中国多如是者),李嘉诚的行为不可理喻了。他自己也说过,第二个1000万比第一个1000万元要容易,到目前,钱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早先的意义。但他依然那么执著,是好玩吗?
对于人的生命可能极境的迈进是多数国人难以理解的。但李嘉诚实实在在地在多个领域里作了尝试。这里有着老子的智慧,无所不为;有着传统文化最深的底蕴发挥着作用,生生不已,其命惟新;有着现代性最本质的要求,惟新是尚。 我们的传统素有知命之说,李嘉诚在生活事业上意识到这一点,他知道了人不仅属于自己,不仅属于一个家庭,甚至不仅属于一个家族。大富在天。李嘉诚有自知之明,他就是这样说的,“创业时要百分之百靠双手勤劳换来……之后,机会的比例也渐渐提高,现在运气已差不多要占三至四成了”。在一个有才气有灵性的人百倍地付出后,命运之神再也没有放弃他。像领受了神谕一样,像清教徒为上帝积累财富一样,李嘉诚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:生命可能的丰富。李嘉诚没有丢失千载难逢的机会。既然有这样的机会,就不放弃,就成为最好的,在各个方面的尝试成为最好的。亿万的财富进出、投资、投机、吞并……没有硝烟的战争,没有疆域的王国。李嘉诚乐此不疲。他曾经一人担负全家人生计,现在一人也足够撬动香港、东南亚。无论被美国《财富》周刊评为千禧年企业家,还是被《亚洲周刊》评为亚洲2000年第一号最有权力人物,都说明了人们或远或近感受到了他巨大的存在。
与李嘉诚比起来,他的同时代人物们同样优秀,我们说过那是一个成就了众多巨人的时代和地方,那是做惯了“螺丝钉”的人想像不及的巨大个体。霍英东智慧出众,包玉刚勇冠三军,郑裕彤胆略过人,李兆基本分严谨,郭得胜雷厉风行……各有特点。李嘉诚则挟传统文化的精神而来,与新时代博弈,平和、诚实、坚忍,把中华文化的立功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。在李嘉诚身上,很难发现他属于哪一类人,具有哪一类性格。他是平凡的、普通的,然而也是集大成的,是众人的综合。他温情而不过分,厚爱而不过溺。他动辄捐给社会千千万万,而给一个求助者只以言传并济以少许钱物。也许正是这种分寸感,使他能在社会人生的诸种方面取得成功。即使到目前,他似乎也没有失去这种分寸感,他的眼光仍足够敏锐,他的头脑仍极为灵活,这使得他每有行动总能令世人“大跌眼镜”,他的行为有众人想像不到之处,而这行动的成功结果又总如风景骤起变幻一样蔚为壮观,神奇地充实了平凡人众的视野。
但平常心确实失去了。在这方面,李嘉诚更属于他那一群人,更属于他那一时代。李嘉诚纵然表现出了作为经营者的独特的“这一个”,纵然他以投资为出发点,但他仍有投机的行为后果。在这方面,李嘉诚们并不逊于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兴风作浪的索罗斯——只是我们至今缺乏对于索罗斯的认识和判断。在李嘉诚们购并、大战英资时,其行止“犹可说也”。而后来,强敌已去,暴发称雄,已经求败不得,其作风“不可说也”。纵然我们缺少价值参照和价值判断,但这些 资本家们,在资本的炒作里“鞭笞天下”,视万物为刍狗,一将功成万骨枯,他们的成功不仅伴随着千千万万的小商人“尸枕狼藉”,而且千百万的普通民众不得不忍受越来越奇高的房地产价格、越来越动荡的社会生活。那真是大亨哼哈,招摇社会,鱼肉民众,怨不能言。一个对于发达国家和文明社会而言的前现代笑话(经济危机期间香港的房地产商们就很为西方人嘲笑了一阵),李嘉诚就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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